下次

我在网上买了一个神器，一块可以折叠的木板，放在共享单车上，就可以载小黄柘了。为此，黄柘不无遗憾地和我说：妈妈，你知道坐在哪里最舒服吗？我假装说不知道。她接着说，还是坐在车篮里最舒服。

一个妈妈只好说，可是，坐在车篮里随时会掉下去呀，你已经长大了，对车篮来说太重了，这叫超载。

她没有理我。现在，我说的很多话，都得不到她的回应，意思就是说她觉得不置可否。做妈妈的在这个时候就让它去吧。这是和平共处的最佳原则。

今天早上是一个阴天，医院遇到的一个怀抱英短的阿姨说了，明天降温。看起来是真的。我睁开眼睛就去摸睡在枕头上的巧克力，她很平静地睡着，我的抚摸没有引起咕噜噜，说明她还在不舒服。昨天医生查了她的血常规，白细胞偏高，有炎症，拍ct后看不到她肚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，只有肠子里有些气体，做了一个很贵的胰腺检测，也没有问题，暂时当肠胃炎治疗。喂药的时候我被她抓了一把，在失败了无数次后，两个男医生和我的协助下，把药喂进去了。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，自己硬是把药吐了出来，连胆汁都返出来。真硬气！不愧是我养了十几年的猫。

最后换打针的办法，让她把药“吃”了。

她看起来不错，就是没怎么走动，也不吃东西。包子好像半夜把罐头吃掉了。隔离在卫生间的流浪小猫，睡在我给他做的保温箱里，看上去没有出来吃过喝过，沙盆也是干净的。暖气片开了一夜，浴室的温度很感人，我很怕她悄悄死掉。毕竟昨天医生让我签了病危，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（猫）签病危。这只猫和我之间的关系，就这样突然紧密连接在一起，变成我负责它的生死。

昨天黄昏去扔垃圾，我抱着一纸箱各色垃圾，黄柘满脸嫌弃拿着一包干垃圾跟着走。路上有个阿姨说，你（箱子）不要啦？给我吧！我立刻局促起来，嗯，但是我里面装了很多垃圾，我去扔了再给你好不好……那个阿姨看到装垃圾的车已经来了，说算了。我就去放垃圾，装垃圾的人也说你放那，我来！我我我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处理垃圾，我赶紧自己把可回收、干垃圾、湿垃圾分别处理，这时候那个大叔突然帮我打开湿垃圾，愤愤地说，不知道谁把死猫扔在湿垃圾！我猝不及防、被迫看到了一团白色的染着脏污的、软塌塌的画面，我知道是一只死掉的大猫。这样的冬天，很多猫都会这样悄然死去。

所以，我查看了流浪小猫的状况后，就开始催促黄柘起床：快点，我们今医院，一会儿还要送你去学围棋，你快点穿衣服，不要再玩ipad了。我给自己穿好衣服，刷牙洗脸，喝水，走回卧室发现黄柘还在用ipad画画，她沉迷于笔刷……笔刷解决了线条的不匀称，“她认为的不好看”，一切似乎变得可控，她喜欢用app画画。

“黄柘！”我很凶。

明明刚才我们两个人还都躺在床上，一人一个奶片，各自拆包装袋，把糖丢进嘴里，她把包装纸放到我手心，我把轻飘飘的糖纸放到床头柜，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吃奶片，说话。我们玩，你问我答，每个人第一个问题，另一个人回答。

你喜欢赖床吗？

喜欢。

你喜欢吃奶片吗？

喜欢。

……

你喜欢刘老师吗？

这个不好回答。

为什么？

又喜欢又不喜欢。

什么叫又喜欢又不喜欢？

我喜欢盲盒（老师每次课后都会给他们卡片用来换盲盒），不喜欢老师。

为什么不喜欢老师，你之前不是都最喜欢的吗，是不喜欢练琴吗？

她看着我不说话。

我把奶片嚼碎了咽下去说：黄柘，如果练琴的过程中，我凶了你，对不起，那不是你的错，也不是钢琴的错，也不是刘老师的错。你不用那么难过。

她眼睛红红地说：妈妈，我老是错，老是做不好，我是个笨蛋。

我抱着她，也眼睛红红说，练习的时候弹错很正常，没关系的。我最喜欢星期六、星期天的早晨，不用匆匆忙忙起床送她去幼儿园，可以一起睡懒觉，躺着看天花板，看窗外飞过的鸟，露出顶端的水杉树。

现实是，我爬起来，去检查了三只猫的状态，然后开始准备一天的事情。黄柘终于起来了，穿上衣服，去浴室刷牙洗脸，我给她梳头，她一直在动，我手里的辫子老是被她突然一动扯散掉，好多次后，“黄柘！”我吼道，“我不想一大早就凶你，你这样一直动，我没有办法扎好头发，你知不知道！”镜子中她的脸终于皱在一起，哭了起来。

哎，两张皱在一起的脸在镜中相遇，就这样，磨蹭着扎完了头发。收拾停当，我找出一个便携猫包，把小猫咪放进去，他看起来随时会死，我有些惶惶然，弄好小猫，就准备出门。啊，外面在下雨啊。

冷空气让小猫叫出声，我将她放在书包里，背在身上，把小木板放在共享单车上，扫码开锁，抱着黄柘坐上去，医院。

今天的医生不是昨天的，昨天的医生，让我给小猫查核酸，后来得知不是猫瘟时，我觉得小猫有救了，结果医生说小猫很不好，建议我再给他查白血病和艾滋，并且要住院，当然不能保证活。我决定先治疗她的冠状病毒，其他等他有所好转再处理。因为小猫淋巴细胞很低，严重贫血，检查用的血是从脖子抽的，他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。

两个大猫听从医生的建议，拍片，做检测，先确定为肠胃炎，也是打针吃药，回去观察。昨天的医生见我带着一个小孩，三个猫，一个猫重病，两个大猫加起来二十好几斤，帮我把大猫提到地下车库，送上车，是很好的人了。

今天换了一个医生，他很快开好药，安排给小猫打针，注射营养针，做完这些后说冠状也传染的。我急了，那昨天为什么不给大猫筛查冠状？医院的院长给我电话说因为大猫不太容易传染，而且大猫的症状不符合，所以暂时没有查。

我没时间了。医院，先送小猫回家，他到家后就自己挣扎着爬进小窝里，浴室还是很暖和。将他隔离好，我跑下楼，医院接黄柘。她坐在自行车前面，我带着她去上围棋课。今天的风有些冷，我们都没戴手套。啊，忘记了，这样想着。

阴沉的天气才是最适合冬天的。路边花坛里的茶花盛开，掉落一地花瓣。黄柘说，哇，妈妈，好好看，下次你能让我来这里捡一些吗？

因为自行车不停往前走，她只好说下次。

下次，是我们对自己当下最好的安慰。

我们到了目的地，停好车子，走进商场，我假装自己很赶时间：黄柘快点，上课迟到了。门口的大叔就很好的放过我，没有要我给他看随申码，谢天谢地。我们跑到围棋教室边上的萨利亚，她已经走进去了，中午这个时段的萨利亚全是人，因为这里的二楼全是“祖国未来”的生意。

她喜欢吃萨利亚的玉米披萨。什么品味，太油了，也不好吃。相比之下，去达美乐吃手拍不香吗？但小孩就喜欢萨利亚，她吃了四分之三个披萨，我只喜欢他们家的五目肠。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，一定是香肠。

吃好饭，她终于去上课了。我一个人走过蛋糕店门口，店里放着：叮叮当，叮叮当，铃儿响叮当，圣诞节要吃蛋糕，快来吃蛋糕！

我进去买了活动中的圣诞小蛋糕，买一送一的巧克力甜甜圈。又去水果店买橘子，水果店的草莓79元一斤，榴莲元一斤，橙子99元一箱……我买好橘子，走进热闹的咖啡店，终于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，长长出了一口气，休息，休息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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