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走近那些被丈夫感染艾滋病的妻子们金
曾经,泸州的她们和绝大多数女人一样,有一个爱家、爱自己的丈夫,有一个温暖的家。曾经,她们和绝大多数农民工家庭一样,为了生活好一点,丈夫外出打工,自己在家照顾一家老小。可这一切突然改变,现在,她们是艾滋病感染者,“罪魁祸首”却是她们最亲密的人、那个为家打拼的男人——丈夫。
她们的丈夫,有的撒手人寰,留下背井离乡的孤儿寡母;有的病入膏肓,需要她们去照顾……人不死,家就在,为了家,她们勇敢、坚强地活着,即便有无助和落魄,依然坚持了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。面对成千上万外出打工的农民工丈夫们,她们用心呼唤:“安全套和安全帽一样重要!”□记者周丽
“为了两个孩子,我不能死”
11月28日下午,一间偏僻的出租屋里,张平(化名)套上厚厚的羽绒服,手里拿着一件外衣,准备出门接孩子放学。“女儿怕冷,她的身体很差,再感冒,医院了。”
40岁的张平有两女一儿,小女儿和她都是艾滋病患者,3年前开始服用免费抗病毒药物。“大女儿很健康,已经和我们断绝联系。6岁的儿子做了三次检查,医生说是阴性,但艾滋病的潜伏期是2年到15年,希望他一直健康。”
“老公从发病到死,就两三个月的时间。他从来不说自己是什么病。如果不是疾控中心的医生让我和两个孩子抽血检查,他死因的秘密我们永远不知道。”张平说,3年前的冬天,丈夫去世后几天,她被查出患了艾滋病,更意外的是她9岁的女儿也是艾滋病感染者。
张平不是泸州本地人,经人介绍嫁给李洋(化名)。“他很勤快,砖厂、不锈钢厂等重活,他都能干。这一切,都在大女儿出生后改变了。”大女儿出生一年后,李洋到广东、贵州等地打工,张平留在老家照顾老人和孩子。李洋要求再要一个孩子,张平怀孕后不久,村里传开了李洋的风流事。张平半信半疑,这时,李洋说他患了梅毒,需要治疗。夫妻长期分居,张平也没有多想。后来,第二个孩子是女儿,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关系紧张起来。
为了让日子过得好一点,张平带着小女儿和李洋外出打工,却意外怀孕了。“儿子出生后,我以为家里的一切会变得好起来,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。”张平说。年6月,李洋反复感冒,淋巴结肿大;11月,李洋的脸色发青,总说怕冷,医院住院。“李洋可能知道病情,但始终不告诉我。”医生曾告诉张平,李洋得的是艾滋病,这是张平第一次听说艾滋病,她以为是一种严重的疾病,就像癌症一样,活不了多久。
但事实远不如此。李洋过世后,张平带着孩子们到疾控中心抽血检查,医生告诉她,大女儿和小儿子目前是健康的,但她和小女儿感染上了艾滋病,必须吃抗病毒的药。
失去丈夫,只是张平人生转折的开始,因为疾病,她被婆家赶出家门。婆家本要留下小儿子,但张平不舍,带上小女儿、小儿子和为丈夫治病欠下的几万元债务,彻底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家,从此,大女儿也与她决裂。
没有住所,也不能回娘家,张平一度伤心欲绝,流浪街头。“带着一双儿女离家时,我想死的心都有。对李洋只有恨,如果早知道他有病,我也不会再生两个孩子。”张平说,随后,她到工地打工,孩子们也跟着住工棚。两年前,一位好心人得知他们的处境后,免费给他们提供落脚之处。
“对于好心人,我没有隐瞒我们的病情,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。白天,我照顾两个上学的孩子,晚上孩子们睡觉了,我才开始做点活,一个月能挣近千元。”张平说,为孩子们忙碌,常常忘了病痛,整夜整夜地做事,累了休息一会儿,睁开眼,继续干活。体力的透支,张平能吃得消,可女儿反反复复生病,让她倍感无能为力。不过,经过艰苦努力,她还清了丈夫的债务。
对张平而言,生活的艰辛,远不如随时可能终结的生命可怕。“在家里,血液传播的风险最大。我把家里的刀具、针等容易划破皮肤的东西,都藏得很严实,只希望小儿子能健康……”
“儿子,感染艾滋病不是妈妈的错”
狭小的出租屋,昏暗的灯光,冰冷的灶台,赵丽华(化名)躺在床上呻吟着。6年前,泸州赵丽华被确诊由丈夫传染艾滋病后,被儿子赶出家门。
赵丽华的家在农村,早年和丈夫一起到县城务工。有挣钱的活,丈夫都去做,赵丽华则做起小生意。“我天天在家做生意,很少出门,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。”赵丽华以为,丈夫的忙碌,是工作需要。
直到6年前,医院,疾控中心的医生找到赵丽华,要她抽血检查,她才意识这个病可能不简单。“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艾滋病,不知道怎么回事。”赵丽华说,确诊结果下来,她才知道,这个病是丈夫传染给她的。
当赵丽华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和被感染上疾病的无助时,儿子决绝提出,断绝母子关系。“现在,儿子结婚成家,我也得考虑他的感受。”赵丽华说,一边是自己的儿子,一边是难以启齿的疾病,她选择了离开。
逢年过节,是赵丽华最难受的时候,她甚至不敢给儿子打电话,怕影响儿子的生活,一个人悄悄地躲在屋里哭泣。“疾控中心的医生很关心我,帮我争取到每个月几百元的补助,定期来看我,真的很温暖。”赵丽华曾一度希望儿子能原谅她,接纳她,哪怕不回那个家,打打电话、见见面也行。“疾控中心的医生也给我儿子打电话,苦口婆心给他说情况,但仍然无济于事。我只想给儿子说,感染艾滋病真的不是妈妈的错,妈妈可以没有家,但不能没有你的理解……”
“宽恕他,好好活下去”
阴雨的清晨,泸州50岁的英子挽着57岁老严的手臂下楼,背包里随身带着三种抗病毒的免费药。寒冬一天天临近,他们打算趁身体还能支撑时,出门活动活动筋骨。“我的双腿无力,但还是要搀扶着他,就这样陪着到生命的终结吧。”
英子和老严结婚10多年了。刚结婚那阵,老严经常外出打工,英子在家照顾孩子。年,老严突然不外出,经常生病,走路有气无力。医院,没事就在家睡觉。一年后,英子发现老严偷偷摸摸吃药,老严只说是增加抵抗力的药,没什么大不了。
“我觉得不对劲,悄悄把他的药拿去药店咨询,药店的人隐晦地说,这个病不好治。”老严的反常,英子开始留意。也在这时,英子全身关节疼痛,走路吃力,连买的菜提着也吃力,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。
有一天,老严把英子带到公园,平静地说:“我得了艾滋病,夫妻之间要传染的,你去疾控中心抽血吧,我怕你也是我那样的病,没有药能治愈,只能控制。”英子顿时瘫倒在公园的座椅上,原来药店说的病是不治之症。“他得了这种病,我心情糟透了。他说他喜欢打篮球,喜欢交朋友,却从不说怎么感染上这种病的。我查询了很多资料,他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。刚开始,我看见他就恶心,躲得远远的,他跟我解释我不想听,我吃不下饭,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,也睡不好觉,走在大街上都感觉别人指指点点。”英子茶不思饭不想,两个月瘦了20多斤。
“三个月,我去了疾控中心四次,每次走到大门口,都没有勇气去检验室抽血,我怕自己也是这样的病。最后一次,在楼梯口遇到一位医生,问我去了几次要做什么,我忍不住哭了,她耐心地开导我,带我去抽血。”结果出来了,英子也是阳性,而且CD4细胞只有70,如果降到0,她的生命将终结。
很长一段时间,英子认为“丈夫确诊艾滋病”,认定“丈夫不是人、亲朋好友都会歧视我、丈夫确诊艾滋病这件事糟糕至极、我是个失败的人”,甚至拒绝服药治疗。老严和医生开导她,其实病毒在体内很久了,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心理压力,只要坚持抗病毒治疗,是可以延长生命的。
英子也有过自杀的念头,也有过和老严同归于尽的念头。后来,她也接触了一些艾滋病感染者,心结渐渐解开了:“原谅他吧,宽恕他,也是宽恕自己,好好活下去。”
逢年过节,英子一家会有一次团聚,兄弟姐们、子女们在一起,开心吃一顿饭,聊一聊家常,谁也不提生病的事。“虽然很短暂,但很幸福。”英子说,她和老严住在离亲人们很远的地方,两人相依为命,没有恨、坦然地走完这一生。
泸州晚报记者手记
“幸福是相似的,不幸各有各的不同”,当感染上艾滋病,感染者大都选择对家人、对朋友、对社会隐瞒。一旦被发现,除了感染者本人的痛苦,亲人也将遭受巨大的打击,他们需要社会的理解,也需要心理上的支撑。
市疾控中心的最新数据表明,年全市新增疫情比去年同期增长了68.20%,高年龄段感染者和病人增长速度较快,今年新发现60岁以上占新发感染23.59%,以性传播为主,异性传播占主要传播途径。今年新发感染农民和农民工占新发感染60.43%,其中外出务工人员所占比例较大。
目前,农民工群体已经成为艾滋病易感染高危群体,原因是多方面的。农民工群体是最大的流动群体,防控难度大;由于夫妻两地分居等原因都处于性饥渴状态;农民工群体由于知识层次较低,不知如何防范艾滋病等。
在工地上工作,必须戴安全帽,这种教育已经深入人心,而防范艾滋病最有效的措施,就是使用安全套。留守妻子们发自肺腑的呼吁:安全套和安全帽一样重要。
泸州晚报记者周丽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hongxuandoor.com/lcbx/45355.html